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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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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出來的目的就是托詹五爺幫忙打聽柳姓書生的事情。既然已經辦好,便沒有再停留在外面的意義了。

走到停放馬車的地方,殷如意突然問她:“不回去一趟?”

阮覓楞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“回去”是哪裏,想了想還是搖頭,“算了,還是不要去打擾青杏好了。”

她自覺是不夠格成為青杏人生路上那盞明燈的,說她膽小也好自私也罷,她都認。反正現在再折返回去是不可能的。

上馬車前阮覓只囑咐道:“給青杏的那幾本書,若是她感興趣,想知道上面寫了什麽,你就先教著。等過幾日我找找看有沒有教書的女夫子,也讓青杏認認字。”

“考慮得這麽多,為什麽不再去看看她?”殷如意說話向來是直擊要害,他沒有被阮覓惹得炸毛的時候,眉眼都是淡淡的。

阮覓驚奇看著他,“原來您還是能懂得我們普通平民的想法啊?這種時候你不應該是拽著一張臉保持高冷嗎?”

剛才還酷帥酷帥的人瞬間破功,眉骨壓著,薄唇微抿,好像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了。

阮覓趁著他還沒張口的空當,連忙爬上馬車,催著車夫,“快走快走。”

笑話,要是再待下去就要面對殷如意的誅心之語了。他真的每次都能穩穩當當地把刀紮進人心裏。為此,阮覓願意將他成為當世第一“刀客”。

別人的刀,用來殺人。

他殷如意,則專門殺心。

馬車漸漸遠去,殷如意臉上因為阮覓而起的一層躁氣漸漸消失不見。似渾身上下鮮活的氣息瞬間沈寂下去,徒留燈熄人散的滿地寂靜。

他看著馬車的影子,直到消失不見。才眼瞼斂著,轉身離開。

四五歲大的孩童嬉鬧,一不留神撞在他腿上,反倒自己站不穩連連後退一屁股摔倒在地。楞了楞爬起來沒哭,但在擡頭看殷如意時,卻一下子嚇得被憋出一炮眼淚。腿一軟,再次坐在地上。

殷如意沈默扶起小孩兒,不遠處有婦人正匆忙趕過來,他略等了等,在那婦人到時便徑直離去。

————

等了一天時間,詹五爺就遞了消息進來。

阮覓這才知道那書生叫做柳十令,乃汴州人士,來鱗京求學。如今正在鱗京南山書院就讀,學識不錯,經常被授課的先生當作學子表率。

家中父母雙全,有一雙年幼弟妹,尚無婚配,連喜歡的女子也沒有。

再往下看去,就是更離譜的內容了。

連柳十令曾經對有人提及過的對桃花的看法都寫上去了,旁邊還有道批註。

批註上這樣寫的,“對桃花無感,說明他肯定喜歡素凈的女子,阮姑娘加把勁!”

阮覓嘴角一抽,想不出來這是誰寫的。畢竟詹五爺那兒,包括他自己,全是熱愛聽八卦的。像極了每天在瓜田裏東奔西跑,累得要死還一臉興奮的猹。

快速略過那些沒有用處的信息後,阮覓閉上眼沈思一會兒。再睜開眼來,她又覺得自己可以了。

去找柳十令的時候,阮覓特地避開魏驛藺,鬼鬼祟祟的,叫人看見恐怕當場就要捉她去見官。

還好一路上都很順利,她成功來到柳十令家門前。

這天天氣還算好,氣溫偏低。

阮覓盯著腳下的青石板看了許久,最後還是挑了處幹凈地方坐下,雙手支著頭等待柳十令。

巷子裏很少有人經過,而且現在是正午時分,柳十令也該回來了。

在詹五爺送來的信息裏提到過,柳十令不住在書院,每日都要往返三次,這半年來都是如此。

等了一會兒阮覓沒忍住打起了瞌睡,頭一點一點的。這幾天都沒怎麽睡好,竟然坐在這青石板上突然就來了睡意。

正當她昏昏沈沈之際,聽到一聲輕微的開門“吱呀”聲。

阮覓頓時就醒了。

柳十令半個身體剛踏進門,聽後身後傳來的聲響便知道人醒了。他只當作不知,並且手上的動作更快了。

“噠”的一聲響。

那扇門就在阮覓出聲前關上,僅有一陣關門風撲了她一臉。

“……”

阮覓想擠出個笑來,但嘴角微微往上一翹,立馬就覺得臉部肌肉僵硬實在撐不住,最後只得放棄。

她調整呼吸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起來。

“請問是柳公子嗎?”規矩地敲了敲三下門。

裏面沒反應。

阮覓又深深吸了口氣,“若是柳公子在聽的話,不妨好好考慮考慮我接下來說的話。”

門裏依舊安靜。

阮覓眼角抽了抽,繼續道:“大雍文風鼎盛,每年前來鱗京求學的學子猶如過江之鯽。柳公子平日裏在書院應當見識過。那些同窗或是來自錦州,或是來自北地,五湖四海聚在一處,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。鄉試、會試萬裏挑一,即便名氣再大的學子,也有名落孫山的可能。這便是如今科舉的形勢,百不存一。”

“如今柳公子或許覺得書院裏的書籍能夠滿足你所需,但不知道柳公子有沒有想過。那些書,你可以讀,你的同窗們也同樣能翻開來看。當你徹夜苦讀的時候,你的同窗們也在徹夜苦讀。他們用功並不比你少,看的書也與你沒什麽不同。能夠忍受艱辛來到鱗京進學的學子,沒有誰是天資愚鈍的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敢問柳公子要怎麽從一眾人中脫穎而出奪得頭籌?”

阮覓一口氣說了許多,這就是當下科舉的嚴酷局勢。

沒有門路的學子確實日覆一日看著別人也看著的書,幾十個人一起接受著同一個先生的教學。在天資沒有很大差距的情況下,他們最終的水平其實是差不多的。

而那些家學淵源,又有名師專門指導的學子卻不一樣。

他們能夠看到旁人這一輩子或許都看不到的孤本,時常與做過監考官的官員接觸,學習時有名滿天下的大儒教導。

這樣一來,當這浩浩蕩蕩的千軍萬馬來闖獨木橋時,他們往往走得比旁人更快更穩。

當然,這得除去那些天資堪稱妖孽的學子。畢竟在讀書這件事情上,天資向來是關鍵因素。

方才那幾句話,完全道出了現在的形勢,也說出了寒門出身的學子的心酸之處。要是別的任何一個學子站在這兒,恐怕已經被阮覓說服了。不說與阮覓多麽親近,肯定會將阮覓引為知己,大吐苦水。

可阮覓等了許久,一直沒有等到裏面傳來聲音。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漏聽了,湊過去把耳朵貼在門上,才發現真的沒有一點兒聲音。

阮覓:……

阮覓覺得,剛才聲情並茂的自己好像個傻子,傷心得差點痛哭出聲。

沒辦法只得回去,但餘光中一抹藍色映入眼簾。阮覓停下來一看,地上掉了一張藍色的小薄被。

她蹲下去摸了摸,想起來好像是自己站起身的時候,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。

而那個時候,從她身邊經過的人只有柳十令。

那這就說明,其實這張小被子是柳十令的。

阮覓再次陷入沈默。

是她已經跟不上人類社交時的思維方式了嗎?

她嘆口氣,把被子疊好放在門口。走出去幾步,阮覓又停下,然後面無表情折返回去,站在門外的陰影處不出聲。

過了一會兒,門悄悄打開一條縫。

看清楚外面沒有人之後,柳十令才將門全部打開,松了口氣。正想彎下腰拿被子,卻猛地與站在陰影處的阮覓對上視線。

頓時楞住。

阮覓慢慢咧開嘴,朝他一笑。

人站在陰影裏時,五官總是覆蓋上一層陰翳。不過是尋常的表情都會增添一些詭異之感。

“……”

柳十令僵硬地繼續彎腰撿被子,動作慢得幾乎變成一幀一幀的,好像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。而等他抓住被子一角的時候,仿佛徹底回過神來了。瞳孔驟然緊縮,動作突然變快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砰的一下關上門,速度快得連殘影都出來了。

阮覓眨眨眼,滿臉無辜。

她本來想著等柳十令撿被子的時候向他道個謝的,沒想到他竟然瞧見惡鬼似的。難道她真長得這般寒磣?

阮覓摸了摸自己的臉,嘴上說著真是過分,神情上卻一點兒傷心之色都無。

她故意站在那兒,到底是為了道謝,還是為了嚇人,就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了。

畢竟有些小心眼的人,就算做了也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。

看了看日頭,今日還早,甚至還是逛集市的時間。

阮覓沒有猶豫就去了魏驛藺那兒。

分明來的時候還竭力避開,這會兒倒是沒有顧慮了。

魏驛藺把那本《寵妃進階手劄》翻到了最後一頁。

上面寫著——

“恭喜你,學完前面所有套路,那個他將為你目眩神迷,一日都離不開你,你將是他放在心尖尖兒上的人。他將會把你按在墻壁上,通紅著眼對你說‘求你,愛我,把命都給你。’”

看完整本書,魏驛藺心滿意足合上,覺得受益匪淺。

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。

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,而經過一番苦學後,他,魏驛藺,已經蛻變成了一朵成熟的“解語花”。

阮姑娘肯定會越來越滿意他的。

懷揣著這樣的欣喜再見到阮覓時,魏驛藺很是從容。

相當於一個考生將題目研究了十年,走進考場拿到卷子看到熟悉的考題的那一刻,他看著其他愁眉不展的考生便自然而然地會帶上一層優越。

魏驛藺也是如此。

他自信地認為,就算現在阮姑娘面前出現十個柳書生,他也可以贏。

嘴角一抹淡然的笑是小綠茶們增添魅力最好的方式。

魏驛藺熟練地拿起書,“阮姑娘今天還想聽故事嗎?”

“不了,”阮覓支著頭,有些懨懨。瞧著魏驛藺依舊體貼的模樣,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,說道,“我有個問題。”

“阮姑娘請講。”

隱隱察覺到表現的機會,魏驛藺眸子亮了亮。

“如果有個人第一次見你的時候,就看到你同旁人舉止親密。過了一段時間,你發現了那人身上的優點,想要同他相交。可對方卻因為以前所見而對你有偏見,一直避而不見。這種時候該怎麽辦?”

魏驛藺細細琢磨。

魏驛藺覺得不對勁。

魏驛藺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:“阮姑娘說的那個人,是男子還是女子?”

阮覓面不改色,“女子。”

魏驛藺松了口氣,臉上重新掛上淡然的笑。

“女子與男子不同,所以才有方才那一問,阮姑娘莫要見怪。”他說話時微微垂下眼,像是在斟酌接下來的說辭,其實是瘋狂在腦海中翻閱《寵妃修煉手劄》。

幾天時間,足夠他將一本書倒背如流。

第三十七頁,第九句。

和解之法。

再擡眸,魏驛藺渾身都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氣場。

他很是矜持地彎了眸子,道:“這其實很簡單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魏驛藺自信微笑:這其實很簡單。

balabalabala……

柳十令:怎麽辦,她好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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